对随机性、不确定性和混沌也是一样:你要利用它们,而不是躲避它们。
你要成为火,渴望得到风的吹拂。这总结了我对随机性和不确定性的明确态度。
我们不只是希望从不确定性中存活下来,或仅仅是战胜不确定性。除了从不确定性中存活下来,我们更希望像罗马斯多葛学派的某一分支,拥有最后的决定权。我们的使命是驯化、主宰,甚至征服那些看不见的、不透明的和难以解释的事物。
有些事情能从冲击中受益,当暴露在波动性、随机性、混乱和压力、风险和不确定性下时,它们反而能茁壮成长和壮大。不过,尽管这一现象无处不在,我们还是没有一个词能够用来形容脆弱性的对立面。所以,不妨叫它反脆弱性(antifragile)吧。
1. 反脆弱性超越了复原力或强韧性。
2. 反脆弱性偏好随机性和不确定性,这意味着——这一点非常关键——它也偏好错误,准确地说是某一类错误。
3. 反脆弱性使我们更好地理解了脆弱性。
反脆弱性:介绍
达摩克利斯之剑和九头蛇怪
毒物兴奋效应才是常态,缺乏毒物兴奋效应则对我们有害。
剥夺了系统的压力或重要的压力源并不一定是好事,甚至可能是非常有害的。
随处可见的过度补偿和过度反应
对挫折的过度反应所释放出来的多余能量成就了创新!
我们常看到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即给我们带来最大利益的并不是那些曾试图帮助我们(比如提供“建议”)的人,而是那些曾努力伤害我们但最终未能如愿的人。
猫与洗衣机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因”的概念总是非常模糊的:要么几乎不可能确认,要么无法真正界定。
我们不仅厌恶压力,也不理解压力,殊不知,彻底消除波动和变化只会危害生命、生活、科学和智慧。
写作的价值就在于它能给予我们一种冒险的刺激感。
杀死我的东西却让其他人更强壮
事实上,进化最有趣的一面是,它是依赖反脆弱性实现的;它喜欢压力、随机性、不确定性和混乱——而个体生物则相对脆弱,基因库正是利用冲击来确保优胜劣汰,提高整体的适应力。
现代化与对反脆弱性的否定
露天市场与办公楼
幸亏收入的波动性,技术工人这类职业才带有一点儿反脆弱性:小的变动促使技术工人不断地从环境中学习,并在持续的压力下保持竞争力与适应力。请记住,压力就是信息:技术工人由于有持续的压力而不断获得调整的机会。此外,他们还有机会获得一些意外的礼物和惊喜,以及自由选择的权力——这可是反脆弱性的一大标志
告诉他们我爱随机性
稳定并不利于经济的发展:由于缺乏挫折的磨炼,企业在长期的稳定繁荣中变得非常脆弱,隐藏的脆弱性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暗积聚,因此,将危机延后并非良策。同样的,市场缺乏波动性会导致隐性风险肆意增长。市场越是长时间地规避了动荡,当危机真正来临时,损失就越惨重。
天真的干预
很少有人知道,拖延是我们的自然防御本能,是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行使其反脆弱性的本能;它源于某些生态或自然的智慧,结果也并不总是坏的。
我一直在重申,在一个自然的环境中,压力源就是信息。因此,信息过多意味着压力过大,超过了反脆弱性的临界点。
总而言之,减轻干预的最好方法是限量供应信息,并以尽可能自然的方式来获取信息。这在互联网时代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预测是现代化的产物
现在,更糟糕的是,因为现代化的发展,极端斯坦的比例不断增加。赢家通吃的效应正在恶化:一名作者、一家公司、一个观点、一名音乐家、一名运动员或享誉全球,或一文不名。这导致了可预测性的进一步恶化,因为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一切如今都是由“黑天鹅”主宰的。我们的复杂性不断地让我们超越自己、超前发展,由此创造出的事物却越来越超出我们的理解与掌控。
在过去的几年中,在发现“黑天鹅”的概念后,世界开始走向另一个方向。机会主义者开始使用源自动荡–复杂–灾难–分形理论的更为复杂的模型来预测、预知、预言“黑天鹅”。然而,我们要再次重申,答案很简单:少即是多。
非预测性的世界观
胖子托尼与脆弱推手
胖子托尼使用的模型很简单。他识别脆弱性,在脆弱事物的崩溃上下注,之后就开始对尼罗发表长篇大论,在社会文化问题上与尼罗相互攻击,或者反驳尼罗对新泽西生活的冷嘲热讽。然后,在他下注的事物如期崩溃后,大赚一笔,接着,他便去享用午餐。
塞内加的不利因素和有利因素
脆弱性等于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等于不利因素比有利因素更多,即等于(不利的)不对称性。 反脆弱性等于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等于有利因素比不利因素更多,即等于(有利的)不对称性。
如果潜在收益大于潜在损失,那么你对波动源就具有反脆弱性(反之亦然)。
此外,如果潜在的有利因素多于不利因素,那么你可能会因为波动和压力不足而受到伤害。
千万别嫁给摇滚明星
杠铃策略可以指任何由截然不同的两类方案组成,并且摈弃了模棱两可的中间路线的策略,它往往会形成一种有利的不对称性。
这也意味着让人体验一些(但不是太多)压力,以唤醒他们的潜力。但同时,他们也需要得到保护,以免受到严重危险的伤害——你要忽略小的危险,专注于保护他们免受严重伤害,请注意,只需关注严重伤害。这种策略可以应用到社会政策、医疗保健和更多的领域。
职业也是可以分阶段的:先做非常安全的工作,随后从事投机性较强的工作。
更多的杠铃策略: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偶尔砸坏家具),就像希腊人在饮酒讨论会进行至后半场时所表现的那样,而在更大的决策上保持“理智”。阅读无用的娱乐杂志,以及经典书籍或复杂的著作,但不要读平庸的书籍。与大学生、出租车司机和园丁,或最优秀的学者交流,但不要和庸庸碌碌但野心不小的学者交流。如果你不喜欢某个人,要么随他去,要么击垮他,不要只是停留于口头攻击。 所以,请记住,随机性的杠铃策略会通过减轻脆弱性、消除伤害导致的不利风险来增强反脆弱性,也就是减少不利事件带来的痛苦,同时确保获得潜在收益。
具有传奇色彩的投资者拉伊·戴利奥送给进入投机性赌局的人一条铁律:“确保发生不可接受情况(即毁灭或灾难)的概率为零。”
可选择性、技术与反脆弱性的智慧
泰勒斯的甜葡萄
一个人如果能明智地运用财务独立,则可以使你更加强韧,它会为你提供更多选择权,并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自由就是终极选择权。
选择权=不对称性+理性
教鸟儿如何飞行
天真理性主义的错误导致我们高估了第二类知识,即学术知识在人类事务中的作用和必要性,同时也低估了无法成文的、更复杂、更直觉式的或更依赖于经验的那类知识。
当两件事不是“同一回事”时
严谨的实证调查显示——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兰特·普里切特,以及后来的一位世界银行的经济学家——没有证据表明提高教育的整体水平就能够提高国家的收入水平。但我们知道,反过来说这句话倒是真的,即财富的积累推动了教育的发展——这不是一种错觉。
财富和经济增长 → 教育
专家问题(即专家知道的东西很多,但知道的东西比他自认为的要少)往往会带来脆弱性,而承认无知则会带来相反的效果。专家问题将你置于不对称性错误的一边,针对这一点让我们检测一下有关风险的问题。当你显得脆弱的时候,你需要知道的信息比你在具备反脆弱性时知道得更多。相反的,当你以为你知道的信息比你实际知道的要多时,你(在错误面前)就是脆弱的。
失败者撰写的历史
很显然,钱应该投资给自由探索者,你信任的那些积极进取的探索者才会帮助你获得期权收益。
正确的方法需要某种形式的“广种薄收”。也就是说,正确的策略是采用“一除以n”或者“1 / n”模式,将资金尽可能多地分散在许多尝试中:如果你面对n个选择,那么对所有选择进行等量投资,也就是在每个试验上进行少量金额的投资,但投资的项目有很多,比你愿意投资的项目还要多。
总结一些规则:
1. 寻找可选择性;事实上,根据可选择性对你要从事的业务进行排名;
2. 最好选择有开放式的而非封闭式回报的业务;
3. 切勿以商业计划为投资对象,而是以人为投资对象,寻找一个在其职业生涯中能够换6种或7种,甚至更多种工作的人——这是风险投资家马克·安德森运用的方法;以人为投资对象,有助于我们对商业计划书之类的文字叙述产生免疫力。这样做才可以确保提高你的强韧性;
4. 不管你的业务是什么,请确保你选择了杠铃策略。
混乱中的秩序
“人们了解的很多东西其实都不值得去了解。”
迄今,我仍然本能地认为,宝贵的知识,也就是你从事某一职业所需了解的知识,一定不在数据库中,所以要尽可能地远离中心。我在学校被灌输的东西,我已经忘光了;而我自己决定读的东西,我仍然记得很牢。追随自己的爱好来选择阅读的重要意义,莫过于此。
胖子托尼与苏格拉底辩论
事实上,在生活中最严重的错误莫过于将不可叙述的事物误认为是愚蠢的东西。
再说一遍,概率(即真/假)在现实世界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件带来的影响。
非线性与非线性
一块大石头与一千颗小石子的区别
对于脆弱的物体而言,温和冲击的累积效应低于等量的单一严重冲击所造成的单一影响。
极端事件对脆弱性事物的伤害程度远高于一系列温和事件造成的伤害
炼金石与反炼金石
这个方法可以向我们显示,经济模型所用的数学在哪里是假的——或者说,哪些模型是脆弱的,哪些不是脆弱的。只需对假设进行一个小小的变更,然后看看影响有多大,以及这种影响是否会持续加剧。如果影响加剧,就像房利美的案例一样,那么就意味着依赖于该模型的人会在“黑天鹅”效应影响下遭受毁灭之灾。
如果一个人在变化面前是脆弱的,那么平均数的概念就是没有意义的——温度的偏差远比平均温度重要。
许多中世纪的人一心想寻找炼金石。我们有必要记住,化学一词是从炼金术而来的。炼金术的本质就是从物质中寻找化学力量,炼金师主要致力于通过嬗变法将金属变成黄金,从而创造价值。炼金术的重要力量来自于炼金石,许多人为之着迷
如果你拥有有利的不对称性,或正凸性(选择权是特例),从长远来看,你会做得相当不错,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表现优于平均数。不确定性越强,可选择性的作用越大,你的表现就越好。这个属性对人生来说非常重要。
否定法
由于一个小小的例外便可以推翻一个论断,因此,虽然我们不能确定某个事物就是什么,但证伪总是比证实更容易找到依据。
时间与脆弱性
我坚持认为,通过否定法进行预测是唯一有效的方法:用其他方法来预测不可能不在某些地方遭遇“火鸡”问题,特别是在今天我们生活的复杂环境中。
这种缺乏文学素养的情况,实际上是对未来缺乏判断力的一个标志,因为它通常伴随着对历史的贬低,是无条件求新的副产品。
你只需要做以下工作:对过去保留一些尊重,对历史记录保留一些好奇,对老人的智慧保留一丝渴求,并掌握“启发法”的概念,这些不成文的经验法则对生存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换句话说,你将被迫重视能世代流传、能幸存下来的东西。
通过自我削减的方式,技术便可以消除不良技术带来的影响。 技术的巅峰状态,往往是在我们看不到它的时候。我相信,当一项技术取代了有害的、不自然的、不友好的,最重要的是天生脆弱的旧技术时,它就给我们带来了最大的效益。
对于会自然消亡的事物,生命每增加一天,其预期寿命就会缩短一些。而对于不会自然消亡的事物,生命每增加一天,则可能意味着更长的预期剩余寿命。
事物预期寿命的相对比例无须明确检验,这是“赢家通吃”效应在寿命方面的直接显现。
让孩子们多读经典著作。未来包含在过去之中。其实有一个阿拉伯谚语就是这么说的:没有过去的人就没有未来。
医疗、凸性和不透明
如果你对某种事物具有反脆弱性(即有凸性),那么最好它是随机分布的,而不是定期供应的。
如果一个人的病情十分严重,就无须担心医源性损伤了。只有边际案例才会有危险。
活得长寿,但不要太长
系统的反脆弱性来自其组成部分的死亡——而我只是被称为人类的这个更大体系的一部分。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最后能够为集体利益,为了繁衍后代(为他们今后的生活做好准备,并为他们提供生活的给养),或最终为了书籍而像英雄那样死去——说到底,我的信息,也就是我的基因或我的反脆弱性,才是应该寻求永生的东西,而不是我。
脆弱性与反脆弱性的伦理
切身利害:反脆弱性和牺牲他人的可选择性
事实上,社会的强韧性,甚至反脆弱性,都有赖于这些人:我们之所以今天还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某些人在某个阶段为我们承担了风险。
如果你勇于承担风险,有尊严地面对自己的命运,那么你做什么都不会贬低自己所做的事情;如果你不承担风险,那么你做什么都不会使自己伟大。如果你承担风险,那么,那些不承担风险的人带给你的侮辱只不过如同牲畜的吠叫:你不可能因为狗朝着你狂吠而感觉受到了侮辱。
对我来说,每一个决策者都应该“在游戏中投注”,如果依赖他的信息或意见的人可能受到伤害的话(不要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即促成入侵伊拉克恶行的人自己却毫发无损)。此外,任何进行预测或经济分析的人都应该拿出东西作为赌注,因为别人的利益有赖于这些预测的准确性(再说一遍,应该责成预测的人承担风险;因为对我们来说,这比其他任何形式的人造污染都更有害)。
我们需要建立冗余、安全边际,避免优化,以减轻甚至消除我们的风险敏感度中的不对称性。
如果你只是信口雌黄,言行不一,不承担受到损失的风险,不在游戏中下注,不拿自己的任何利益冒险,那么就是极不道德的。如果你表达你的意见可能伤害到别人(依赖于这些意见的人),但你自己却不承担任何责任。这公平吗?
不对称性(事后预测者的反脆弱性):事后预测者可以采用过滤式选择法来挑选他们的意见为人接受的例子,并将失误的预测抛入历史的垃圾堆。这是一个免费选择权——对他们来说是这样;我们却必须为它付出代价。
我希望预测者每犯一次预测错误,就在身上留下一条明显的疤痕,而不是将错误带来的成本分摊给整个社会。
斯蒂格利茨综合征=(可能出发点是善意的)脆弱推手+事后过滤式选择
解决伦理问题的方案其实正是解决斯蒂格利茨综合征的良策,这个方案就是: 不要询问任何人的意见、预测或建议。只要问他们的投资组合中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就行。
人们可以说任何他们想说的话,但是他们的投资组合得与之相符。而且,当然,监管机构不应该充当脆弱推手,认可他们的预测方法——因此认可他们的垃圾科学。
心理学家捷尔德·盖格瑞泽有一条简单的启发法。不要问医生你该做什么;而是问医生,如果他处于你的情况下,他会做什么。你会很惊讶地看到其中的差异。
用托尼的话来说:愚蠢的人总是力图证明自己正确,而聪明人则力图赚钱,或者: 愚蠢的人总是力图赢得辩论,而聪明人则寻求获利。 再换句话说:辩论失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给职业戴上伦理光环
请注意这与切身利害观点的关系。如果某人有一个观点,比如说银行系统非常脆弱,应该会崩溃,我希望他能根据他的观点进行投资,这样,在他的听众受损时,他也会受损——这就像一个表明他不是信口雌黄的信用凭证。但如果是有关集体福利的一般性陈述,则无须这样的投资。这就是否定法。
我想要的只是消除可选择性,消除以牺牲他人利益来获取反脆弱性的行为。这个简单的方法就是否定法。其余的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结语
玻璃杯是死的东西,活的东西才喜欢波动性。验证你是否活着的最好方式,就是查验你是否喜欢变化。请记住,如果不觉得饥饿,山珍野味也会味同嚼蜡;如果没有辛勤付出,得到的结果将毫无意义;同样的,没有经历过伤痛,便不懂得欢乐;没有经历过磨难,信念就不会坚固;被剥夺了个人风险,合乎道德的生活自然也没有意义。